他这时候也已经靠着昏暗中依稀的轮廓与激烈的喘息声，认出了这人，&ldo;六一哥?&rdo;

&ldo;妈的，是你。

&rdo;夏六一喘息着骂了一句，声音很低。

然后&ldo;啪嗒&rdo;一声，青龙刀掉了地。

他往前一栽，昏死在了何初三背上。

何初三背了个血淋淋的黑道大佬回家，把他阿爸吓得差点脑溢血。

这位在黑暗地带里老老实实过了几十年日子的无照牙医，看着这么个大名鼎鼎的恶霸，简直是手足无措，还是何初三曾经被六一哥残忍无情地摧残蹂躏过，比他阿爸心灵坚韧得多，连忙吩咐他阿爸说，&ldo;爸，快关门，别被人看见。

&rdo;

&ldo;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!还把他带家里来!&rdo;何阿爸把门从里头反锁了，哆哆嗦嗦地满屋子乱走，掠起的风吹得蜡烛光摇摇曳曳。

何初三没办法，头皮一硬坦白，&ldo;他以前救过我。

&rdo;

&ldo;你犯了什么事儿?要他救?!&rdo;何阿爸急道。

&ldo;我被几个人拦住，抢钱。

&rdo;何初三不想他担心，还是只坦白了一半。

&ldo;啧啧啧啧……&rdo;何牙医又急又气又慌乱，只剩下这一语气词了。

&ldo;爸，快看看他，是不是要死了?&rdo;何初三说。

何牙医卯起袖子充当无照兽医，横七竖八地从夏六一身上数出了十七八道深深浅浅的刀口，膝盖骨还有些错位，但这些都不是要命的，要命的是夏六一肩膀下面一个子弹孔，弹头卡在里头，伤了估计有一两日，伤口灌脓，四周血肉外翻，情状十分惨烈。

&ldo;啧啧啧啧……&rdo;何牙医说。

何初三跑前跑后的端水拿纱布，伺候他阿爸给夏六一处理伤口。

其实他对夏六一这种大恶棍毫无好感，这种混球蛟龙城寨里一抓一大把，死了也就死了，还有第二个混球顶上去。

只是这人好歹救过他，而且他一纯真良民，眼睁睁地看着一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过去了，还真是做不到。

何牙医举着放大镜研究了老半天，说，&ldo;阿三，我老花眼，看不清，你来给他取弹头。

&rdo;

&ldo;会疼吗?&rdo;何初三忐忑了一下。

&ldo;疼!当然疼!&rdo;何牙医说，&ldo;不过他晕过去嘛，麻药都省了!快来!&rdo;

何初三把镊子往里面一戳，就听见夏六一在昏迷中一声嘶哑的呻吟，当即紧张得停下动作。

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，竭力回想了一下几个月前，夏六一如何揪着他衣领把他脑袋砸桌子上，如何把他踹飞，如何用凳子腿削他，如何说&ldo;哪怕你死在路边，我也不会看一眼&rdo;……

再睁开眼时，他心中充满了汹涌澎湃的勇气!一手捂住夏六一无意识呻吟的嘴巴，另一手坚定地一镊子戳下去了!

何牙医眼睁睁地看着他性情温厚的儿子，面不改色地从噗噗鲜血中夹出了子弹，表情之沉稳淡定，令他不禁森森地打了个寒战，心里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向是不是出了问题‐‐儿子该去学医?